林彪 军队 文革

　　　　　　　　　　“设国家主席”和毛泽东的困境

　　　　　　　　　　　　　　　丁凯文

　　１９７１年８月毛泽东在其南巡的途中对各地的党政军负责人发表了大量的谈
话，其主要内容是指责１９７０年的庐山会议上林彪自己想当国家主席，急于抢班
夺权，妄图篡夺党和国家最高领导权。而“设国家主席”就是林彪等人的“政治纲
领”。

　　早在１９７０年３月初毛泽东就在周恩来送来的宪法修改草案提要和信件后，
向汪东兴发出了指示“宪法中不要写国家主席这一章，我也不当国家主席。”此后
到庐山会议前毛又先后５次表态“不设国家主席，我不当国家主席”。按理说，以
毛在党内一言九鼎的地位，既然已多次明确表态“不设国家主席及不当国家主席”
，林彪、周恩来、康生、陈伯达等人就应偃旗息鼓，不再将毛“放在火上烤”了。
（毛语）

　　然而，请看中共中央政治局是如何多次向毛建议的：１９７０年４月１１日林
彪提出建议由毛兼任国家主席，林彪说“林彪同志仍然建议由毛主席兼任。这样做
对党内、党外、国内、国外人民的心理状态适合。……林彪同志认为，他自己不宜
担任副主席的职务。”４月１２日的中央政治局开会“多数政治局成员同意仍由毛
泽东担任国家主席”。７月１７日林彪再次表态“我不当国家主席。这不合适。毛
主席应当国家主席，这是很合理的。中国是个大国，如果没有象征性的国家元首来
代表就不太合适了。毛主席应是国家主席的唯一候选人。当然主席年龄大了，不适
于出访外国，我们可以设几位副主席代表主席出访。我身体不行不宜当副主席。我
无法出席公众活动或去国外访问。总之，毛主席应当国家主席。”１９７０年８月
２２日在庐山召开的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上，周恩来、康生、陈伯达再次提出毛应兼
任国家主席。康生说“设国家主席，这是全党全国人民的希望”，陈伯达则说“如
果这次毛主席再担任国家主席，将对全国人民是一个极大的鼓舞。”周恩来还提出
“如果设国家主席，今后接见外国使节等外交礼仪活动可以由国家主席授权。”林
彪也附和了这些人的提议。

　　为什么在毛泽东一再表态“不当国家主席”后，中央政治局的人还反复向毛劝
进，并以这是全党、全国人民的意志来试图说服毛同意出任国家主席呢？显然，反
复建议毛当国家主席的人并非林彪一人，而是全体中共大员们的共同心声，可说是
上至中央政治局常委，下至普通解放军指战员和广大老百姓的一致愿望。如汪东兴
在庐山会议华北组讨论时就说“中央办公厅机关和８３４１部队讨论修改宪法时的
意见，热烈希望毛主席当国家主席，林副主席当国家副主席”。“建议在宪法中恢
复‘国家主席’这一章，这是中央办公厅机关的愿望。是８３４１部队的愿望，也
是我个人的愿望。”这种期盼之强烈，以致毛事后抱怨说，说我一句顶一万句，句
句是真理，我说了六次不当国家主席，也是六万句吧，可还是有人不听。这实乃一
有趣的现象，一方面毛泽东不断下“最高指示”不当这个国家主席，而另一方面则
是众人的反复劝说、进谏，热烈期盼伟大领袖重做冯妇，再返国家主席的岗位，以
确保红色江山不会落入刘少奇这类“赫鲁晓夫式”的人手中。

　　为何会产生这一有趣的现象呢？其实，中国历史上这种现象可说是屡见不鲜。
这种假推让、假谦虚而真登基的戏码在历史上反复重演，以致臣子们早已摸透了“
主上”的心意，“主公”越谦虚、越推让，臣子们的劝进就越积极、越热烈，最后
“主上”就只好“迫不得已”、“勉为其难”地在众人一致拥戴下面南称孤了。

　　历史上近的例子有袁世凯。这老袁一心想恢复帝制，称孤道寡，但表面上还要
再三推辞，可下面的人早已揣摸好了袁的心思，大搞筹安会，反复拥戴老袁坐龙庭
，袁的大儿子袁克定甚至专门印了一份只给袁世凯一人看的报纸－－《顺天时报》
，以致老袁认为自己的登基是奉天承运，结果上演了一出复辟帝制的丑剧，当了８
３天的短命皇上。

　　最近的一个例子就是邓小平。邓在８０年代中期曾多次表态“我要退休”。但
这话是不能当真的。君不见胡耀邦说“我赞成小平同志退休”就成了后来中共政治
局扩大会议倒胡时胡的一大罪状，王震、杨尚昆、薄一波等人就跳出来说“谁让小
平同志下来，谁就是三种人。”《深圳青年报》不过发表了一篇“赞成小平同志退
休”的文章就立马被中共当局查封。可见这些党和国家领导人声称“不当国家主席
”和“要退休”的说法是不能信以为真的。

　　历史事实反复证明了这一规律：一旦你不识事务，误以为当权者是真心要“退
下来”，并表示支持和拥护时，你就会大难临头了。所以，在中国的官场上，下级
官员们的劝进是一定不会出问题的，不会有麻烦的，最多也只是马屁拍到马腿上，
被主子责怪一番，但主子的心里还是很舒服很惬意的，是不会认真批驳并加以惩罚
的。所以，在任何时候，“忠心”是一定要表的。这也是为什么当伟大领袖再三表
示“不当国家主席”时，大家不仅不能赞同，还要反复劝进。他们心里很清楚毛也
许又在玩什么把戏，以退为进，又在测试大家的忠心程度。在这节骨眼上，他们只
能不断表态劝进，反复鼓动毛再当国家主席。这时谁敢说一声“我赞成毛主席不当
国家主席”，将来必定无好下场。那些表态不够积极的人弄不好还会被戴上“反毛
、反党”的大帽子，被自己的政敌一举打倒。看看庐山会议上汪东兴和陈伯达的的
发言，就不难明白其中之奥妙了。汪说“有的人不仅不要毛主席当国家主席，连毛
泽东思想都不要。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人民，可以识破这些坏蛋。”陈伯达则
插话说“有的反革命分子听说毛主席不当国家主席，欢喜的跳起来了。”吴法宪说
“要警惕有人利用毛主席的谦虚贬低毛主席的天才”等等。所有这些表态都说明了
中国官场的皇权专制习俗的根深蒂固，说明了中共这一体制不过是披着马列外衣的
封建专制政体的现代翻版。

　　中共大员们没料到毛泽东这次确实是真的不想当国家主席了。为何毛这次不想
当国家主席呢？毛的多次指示并未给予真正详细的理由，唯一可以称之为理由的是
，毛说“孙权劝曹操当皇帝。曹操说，孙权是要把他放在炉火上烤。我劝你们不要
把我当曹操，你们也不要做孙权。”“要我早点死，就让我当国家主席”。为什么
劝毛当国家主席就是将毛放在“炉火上烤”？毛为什么不说不当党的主席和军委主
席，这两个职务不更是将毛“放在炉火上烤”吗？国家主席这一事实上的名誉职务
怎么一当就会让毛早死呢？在刘少奇之前毛不也当过国家主席吗？显然，毛的这番
话并非其真心话。

　　其实，毛不愿当国家主席不外有以下两个原因：一是表面上的原因，即毛生性
懒散，不愿受繁文缛节的束缚，出席那些正式场合的公众活动。二是深层的原因，
即毛不愿被后人评论为，毛是为打倒刘少奇，夺回被刘“篡夺”的党和国家最高领
导权－－国家主席职务才发动的文革。毛更希望历史将记载毛打倒刘少奇是为了“
反修防修”，“永保红色江山永不变色”，而刘又恰恰是“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
当权派”，更何况刘早年还叛变革命，是地地道道的“叛徒、内奸、工贼”。国家
主席一职本来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而已，所以毛宁肯废掉国家主席一职，也不
希望中国再出现“天有二日，民有二主”的现象。

　　然而中共的大员们未必个个都“深体朕意”，又有谁真正意识到老毛这次是动
了真格的，真的不想当国家主席，甚至根本就不设国家主席。无论是林彪、周恩来
还是康生、陈伯达，都争先恐后地大表忠心，积极劝进，唯恐落于人后。特别是林
彪，身为党的唯一副主席，这时不仅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更要以身作则，带头表
态，任何赞同毛不当国家主席的言行都会被毛深深猜忌，所以林彪的劝进更从实际
出发，即从国家政体的完整性、延续性和人民的适应心理来试图说服毛出任国家主
席。然而可悲的是，林到最后还是着了老毛的道：让我当国家主席实是你林彪自己
要当国家主席，要篡党夺权。天下之蛮不讲理、栽赃陷害莫此为甚。林彪到此时还
夫复何言。

　　中共现在依然重复着毛泽东给林彪“钦定”的罪名：设国家主席是林彪反革命
政变的政治纲领，林彪急于抢班夺权，篡夺党和国家最高领导权。这完全是莫须有
的名堂，不过是毛泽东为了打倒异己凭空捏造的罪名。通过以上的分析，笔者认为
“设国家主席”本身并不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问题，毛泽东坚持不设，其他中共大
员们也只有逆来顺受。但是毛后来将其无限上纲上线，成为打倒林彪的罪证，更成
为当今中共政权依然奉为金科玉律的评论林彪事件的盖棺论定，这倒是我们应予以
认真分析及评论的。


枫华园　第四零九期 二零零三年八月一日
丁凯文主编　《重审林彪罪案》明镜出版社　２００４年７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