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彪 军队 文革

他们何以听到林彪夫妇的私房话


孙焕英



　　林彪叛逃的飞机爆炸了，飞机上的人都烧死了，林彪反革命集团也审结了。可黑匣子呢？林彪叛逃飞机上那个黑匣子呢?谁听说过这个黑匣子里的确切话语?看来，这个黑匣子可能要永远地黑下去了。
　　这黑匣子够人纳闷的。其实，更令人纳闷的，是我们的某些“作者”关于林彪历史而打开的话匣子。
　　近些年来，写死人成了时髦。古的今的，男的女的，好的坏的，荤的素的，一个又一个。林彪，当然是一个热门话题。林彪这个人功臣变罪人，林彪这件事坏事变好事，写起来也真够丰富多彩的。
　　在我看到的关于林彪传记性的文字中，最显得丰富多彩的，是林彪和叶群两口子的私房话。不但写得具体——那些话都是加了引号的原话，而且连说话时四体的动作、五官的表情、声音的高低、腔调的抑扬也都写得生动，使读者好像在看纪录片。不过，我读这类东西多了，反而迷茫起来。例如，有一篇写林彪的文字，有记述林彪和叶群私下议论对付毛泽东的段落。在这段落中，林彪话是怎么说的，叶群话是怎么接的；林彪是怎么哭的，叶群是怎么叹的，有鼻子有眼。我怎么也弄不明白：林彪和叶群的私房话，“作者”们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林彪或叶群交代的么?当然不是!林彪和叶群虽然叛逃了，但并未做过共和国的阶下囚。林彪死时，还顶着“接班人”的头衔。所以，在审判林彪反革命集团时，林彪和叶群并不在其内出庭，也就没有口供可言。那时，他们已经变成骨头架子了，而且骨头架子还不在国内，中国的特别法庭也没有在蒙古国的温都尔汗开设分庭来审判骨头林彪和架子叶群。所以，无论如何，林彪和叶群也不可能交代出他们的私房话。就是他们原来想交代，主观和客观的条件都不存在了。
　　难道林立果这个混世魔王交待了么?当然也不是。林立果虽然有可能参与林彪和叶群的私房话，但他和林彪的下场一样，在审判林彪反革命集团以前，也在温都尔汁乌乎哀哉了，他还能交代什么!
　　难道是“作者”们自己听到的么?第一，“作者”们和林彪夫妇，关系还到不了共谈私房话的程度；第二，如果“作者”们和林彪夫妇的关系到了共同议论对付毛泽东的程度，他们早已作为林彪的死党进了电网高墙之内，不可能自由地书写和发表关于林彪的文字了。
　　难道林彪的屋里装有黑匣子?黑匣子是安装在飞机上的，从不安装在其他地方；难道林彪的屋里装有窃听器?谁敢给副统帅的屋里安装窃听器?谁能给毛家湾这样的军事要地安装窃听器？
　　总之，关于林彪和叶群的私房话，传到“作者”们的耳朵里，如果有一百个可能，那么，就有一百二十个否定在等着它们。而事实上，那些“作者”们虽然对林彪和叶群的私房话言之凿凿，而根据却是证之空空。这类“作者”，是名副其实的“作”者；这类“纪实”，是名副其实的虚构。
　　在咱们的人中国，有人死了，关于他们就可以任意编，因为死无对证；有人坏了，关于他们就可以随便骂，因为不算诽谤。所以，在咱们的大中国，历来是野史多而信史缺。“改写历史”，也就成了一句伟大的号召。

《文学自由谈》 2004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