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 忆 2009年11月25日第27期 REMEMBRANCE 总第三十七期 2008年9月13日创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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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林一页 于鹏飞 256坠机事件中不可忽略的细节 杜钧福 中国科学院文革初期的“应地所事件” 陈益南 1967年中央文革的“二四”批示是谁批的 马大观 保卫灵隐寺
书评与序跋 李 德 《林彪日记》后记 丁凯文 司马清扬 一部极有价值的林彪年谱——读《林彪日记》
忆旧思亲 邓伍文 重燃心香——初祭姑妈、再祭爸爸
闲读偶记 胡 泊 从《质疑刘伯承元帅“批林”谈话》一文谈起
简讯 舟人 文革前老知青回忆录《无声的群落》(续编)出版
小资料 甘肃省革命委员会常委名单
编读往来 1、 丁东肯定本刊的选登博文等作法 2、庄菁瑞不同意陆长林的意见 3、陈益南建议本刊在“主题”上作文章 4、沈迈克对陆长林批评的看法 —————————————————————————————————— 【史林一叶】
256坠机事件中不可忽略的细节
于鹏飞
今年《炎黄春秋》第10期上阎明复的《前苏联外交官目睹九一三事件现场》一文的发表,立即引发丁凯文、余汝信等史学家对于256坠机事件的再议。顾大寿的回忆并不像期待的那样详实,许多过程一笔带过,细节是模糊的。但此文毕竟为我们揭开了其中一个重要的谜底,使得几十年来沸沸扬扬的传说变成真相。细节决定历史,笔者也愿将多年来通过采访若干当事人而了解到的一些历史细节提供给读者。
细节一:256飞机在9.12晚上确实发生了故障
据吴宪回忆,9.12晚上11点左右他根据周恩来的指示追查山海关机场256号的下落。吴先问过时念堂(注:专机师师长),紧接着找到胡萍(注:空军副参谋长)。在确认情况属实后“我告诉胡萍,飞机要立即调回北京。胡萍答应说‘好。’可是过了五分钟,胡萍就打来电话”,这个答复令吴十分悻悻——“飞机发动机故障,正在检修”。1998年第一期《炎黄春秋》刊登了周恩来卫士高振普“‘九一三’事件50小时内的周恩来”的文章,回忆吴向周恩来报告说胡萍告诉他“是一架改装的飞机,试飞中发生故障,降在山海关机场。”一直以来人们都以为这是胡萍对吴的搪塞之词。而据当年由林立果自己挑选并带在身边的女青年小张和另一位刚刚调来照顾林生活的女青年小袁回忆,256飞机那天确实曾经发生过故障。
本来林立果要她们准备明天一早从北京去广州的,所以9.12一天她们都在平静中度过。傍晚林立果临时通知她们跟他一起飞赴山海关,再从那里去广州。晚饭时分,她们跟随林立果、刘沛丰和程洪珍一起行色匆匆上了256飞机,林、刘、程三人坐在一起,她们坐在空勤服务区边上的舱位,与林等人相互看不见,只能看到服务员小魏操作。
康庭梓说,256飞机是当晚七点四十分从北京西郊机场起飞的。张、袁回忆:升空后不知什么原因飞机突然倾斜,机身明显在摇摆,同时声音非常大,服务操作台上的茶杯暖瓶等物品乒乓倒下,张和袁很惊慌,一边尽力保持身体平衡一边帮小魏把东西扶好。这时听见刘沛丰在那边问了句:“怎么回事?”但没见人出来。几分钟后,飞机恢复了平稳,声音也小了下去。小魏告诉她们:刚才是起落架有问题,怎么也收不起来了,现在没事了。半个多小时以后飞机在山海关机场安全落地,林立果下了飞机,嘱咐她们俩在飞机上等待。他说:“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们不要下飞机,就在这上面等着我,我回来马上就走(笔者注:指去广州)”。并安排程洪珍留下陪着她们。林走后,机组人员过来请她们下飞机,她们说:首长让我们在这等。机组人员解释说:刚才来的时候起落架有故障,我们要检修飞机。他们三个只好下来,到食堂去吃了晚饭。此时应该是晚上八点多。
康庭梓在《林彪座机强行起飞之前》(《中华儿女》1999年第4期)一文中没有关于起落架故障的任何记载。但康说:“当晚11点前,潘景寅作为一机之长,在机组会上还为第二天的飞行工作做了时间上的安排”,而且“10点40分我和领航员关窗睡觉”了。胡萍答复吴法宪的时候已经夜里11点多了,机组已经休息,如果飞机确实检修了,应该是在开机组会之前这段时间完成的。所以胡萍对吴法宪说飞机“正在检修”,显见有虚。
九点多钟,潘景寅在山海关接到过胡萍的电话,他是否报告了起落架的故障?《谋杀毛泽东的黑色“太子”》(香港中华儿女出版社,明晓、赤男著, P444)作者称:潘景寅只在胡萍嘱咐他——“如果有人问是谁安排的,就说是你自己安排;如果问为什么还不回来,你就说飞机出了故障暂时回不来”这些话之后应了一句“明白”。如果这段情况属实,则证明“故障”是胡萍为了让飞机继续留在山海关的托词。这绝对是一个巧合。否则如果真有故障,胡萍肯定会立即安排替换256飞机,以保障林立果原定9.13的计划得以实施。但此后胡萍继续留在西郊机场指挥,在吴法宪到来之前并没有采取其它措施,更说明“发动机故障”一说的真假,他心里有数。很明显,“发动机故障”比起“起落架故障”使得256飞机回不了北京的理由更加充分,而“正在检修”让256飞机留在山海关机场的时间也就更加充足。
吴法宪在获悉林彪一行离开北戴河之后让秘书找到潘景寅,这个时间肯定在胡与潘通话之后,电话里他没有核实是否“故障”,说明吴法宪没有怀疑胡萍以及“故障”有假,他当然也不知道胡和潘已经统一了口径。
后来256强行起飞时的完美升空,证明发动机没有问题。
孙一先在《在大漠那边》(中国青年出版社2001年1月北京第一版)第九章里,对坠机现场的大量描写中,有两处提到了起落架:第一次是孙在现场看到“离机头灰烬前方约八十米处,在烧焦的草地边缘,有一个从根部炸断的起落架,而在起落架上完好无损的轮胎,则滚到它的南面未燃烧的草丛中”;第二次是在9月16号再去现场补拍照片时,孙又“到二百米以外的草丛中,拍照了那个一点损伤痕迹也没有的飞机轮胎。”
飞机迫降时起落架是不需放下的,根据现场可以推测256飞机从山海关机场强行起飞后的起落架并无故障,否则迫降现场就不是人们看到的那样,轮胎也不会那样完好无损。胡萍当初肯定没料到他那句用来搪塞吴法宪的话竟成了256飞机命运的预言。
细节二:256飞机被击中的情报当时已报到空军指挥所
顾大寿回忆录揭秘256飞机在蒙古被击落其实并不令人诧异,因为9.13那天凌晨起,中国空军的情报系统就监听到了外电反应,并及时向首脑机关报告。256飞机强行起飞之后,原空军情报部部长贺德全被电话从家里叫到空军指挥所,当时在场的其他领导还有李德生、空军副司令曹里怀、参谋长梁璞、副参谋长王飞和白云等人。
据贺回忆,256飞机起飞以后的情报,是他们部驻扎在张家口一带的技侦八团侦听到的。9.13凌晨最先上报的是“有一架飞机正在升空”,紧接着是“不明飞行物沿边界飞行”,之后又报了“发动机空中起火”,最后是“大型目标在空中起火了,掉下来了”。
在舒云《百问九一三》的博文中,也多处提到256飞机起飞以后的动向。
据原空军副参谋长王飞回忆:256三叉戟出去后,有个情报,有个大型目标从中国方向入侵。……大型目标着火了(在空中着火),掉下来了。不是先下来,后着火。这个情报非常可靠,是技术侦察……蒙古边防部队向上报告说空中不明物体燃烧降落下来,消失。肉眼看空中一团火,空中着火。
另据原空军副参谋长白云回忆:9月12日是我在指挥所值班。……天不亮,技侦八团报告,听到蒙古人通话,温都尔汗有一架大型飞机失火掉下来了,这是最早得到的飞机爆炸的消息,技侦八团因此记功。
又据总参某部情报室主任佟长仁回忆:9月13日凌晨,值班员叫我去,向我报告,……值班员并不了解是林彪的专机,只知道蒙古境内有架飞机坠落,不是咱们雷达亲眼看的,通过其地面反映出来的。佟长仁所说的这个“地面”,应该是指我军的情报系统。
他们对当夜的回忆肯定来自于我军的情报系统。
“大型目标从中国方向入侵”的提法像是蒙方雷达部队。顾大寿说“蒙古人民共和国的空军在雷达里发现中国一架军用飞机侵入蒙古人民共和国的领空,错误地把它当做侦察机”。
“发动机空中起火”很像空中的视角,换句话说,极有可能是拦截256飞机的飞行员在完成任务后给地面指挥的报告,因为再大的飞机在雷达仪表上也只是一个绿色的光点,另外当时大部分的飞机发动机都吊挂在机翼下面,发动机在尾部的机型极少,尽管低空飞行,离地毕竟3000公尺左右,且是晚上,就算远远判断出是飞机起火,但从地面靠目测就能判断起火部位几乎是不可能的。
“大型目标着火了,掉下来了”应该是蒙方地面观察空中的视角。
因此将这几个视角联系起来,不难发现它们之间前后的呼应关系。如果“发动机空中起火”的视角的确和猜测的一样,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即拦截飞机瞄准这个“大型目标”尾部的这一攻击是致命的,是要将其击落。
贺德全讲,当得知飞机坠落的消息时,大家都不明白飞机是怎么下来的,搞不清楚;据空军、总参二部、三部等单位反复查了256飞行的沿线有没有导弹、防空部队。因为温都尔汗离坠机地点也就60公里,在导弹的攻击范围之内。八团还上报了一些具体情况。据时任空军作战部部长的鲁珉说:在256三叉戟的这条航线上,没有设置地对空导弹部队。这些同余汝信在《林彪座机是被蒙方击落的吗?——对阎明复转述的苏外交官回忆录的质疑》一文中“中方所掌握的苏军资料中,未有提及驻蒙苏军有防空导弹旅部署”的介绍情况相似。
王飞还记得当晚技侦八团报上来的情报是抄写在纸条上的。贺德全把陆续报上来的条子拿给他们看,在场的人都传看了。王飞看了以后内心非常吃惊,并隐隐感到不安,他知道林彪在北戴河,这几天以来发生的事情令他心力交瘁,但碍于在场的人多,出于一贯的慎重和严谨,当时并未与贺交谈,只能以眼神交流一下焦虑和担忧。纸条随后被丢进了指挥所的纸篓里,这些情报从此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不仅李际泰、梁璞等空军专家们在分析坠机事件时未曾加以考虑,中央对坠机事件定性时也同样对此置若罔闻。
9月14号贺德全又在指挥所见到了李德生,李对昨晚空军情报部的工作印象深刻,非常满意,夸奖贺:“你这个情报真厉害!”李德生的褒奖显然与白云所说的“技侦八团因此记功”一说相对应。顾大寿的回忆虽然缺少细节的描述,但佐证了9.13凌晨空军技侦八团截获外方情报的准确,这样,无论是蒙方处理坠机事件的种种表现,还是苏方早于中方的到达现场拆走发动机的举动,都基本得到了解答。而无论是苏方或蒙方,其实都是在掩盖和转移256飞机坠落的证据和责任。
顾大寿称他去蒙古坠机现场是苏联外交部要他在死者中确认有没有林彪的尸体。虽然他没有说具体时间,但估计离坠机时间不会很久。因为据王维国长子王大章讲,就在9.13之后没几天他就听说上海“814(卫星接收站)”已经有人监听到苏联怀疑林彪在失事的飞机里,该同志根本不相信,没上报,后来“814”就查是谁,这人最后还受了批评。
回望这段外交事件,最令人拍案称奇的,是《在大漠那边》第八章里,当孙一先在空中看到乌市东南那来赫矿区东南的苏军机场时,“突然想到在温都尔汗坠落的中国飞机,会不会是被这里的歼击机打下来的?脑海里顿时出现了一片幻影:浩瀚的蒙古戈壁草原上空,飞着一只迷失方向的中国飞机,几架苏联的歼击机追逐着它,迫它着陆,它倔强地挣扎着摆正航向,企图飞回祖国,突然响起一片爆炸声,中国飞机带着一团烈火,无望的坠落下去……”这段以浪漫主义的手法写出来的幻景,在顾大寿揭秘256飞机坠毁原因之后,居然有可能是真的!
细节三:256飞机发动机被击中的证据
首先,最有力的证据就是顾大寿文章中承认256飞机是被击落的。既然是被击落的,就应该有被击中的部位;其次,就是当年空军技侦八团的情报;再有就是从坠毁的飞机上寻找答案。孙一先的书无意中对坠机现场的发动机多有描述。
“首先看到的是机身的一块蒙皮和一块发动机的底包皮”;
在那截折断的机翼旁边,“看到炸断的发动机尾端喷口”;
“我和小沈赶忙奔向被炸断的机尾,……是从中间发动机进气口处炸断的,只剩下一截发动机的外壳与尾部相连。……机尾的南北四十多米处,各有一台发动机。在机尾东南约十八米处,有一个外壳被大部分炸掉,露出贴近内腔的发动机反推力装置。机尾没有着火,最末端断裂处空空洞洞,露出一大堆各式各样杂乱无章的电线,有的电线还裸露出线芯的铜丝”;
“在中国大使馆人员去飞机坠毁现场视察之前,……苏联已派人检查现场,拆走了机尾上的主发动机”;
“三叉戟256号上的黑匣子,连同中间的发动机,都被苏联人拆走了”;
由于三叉戟的三台发动机都在其尾部,所以孙对机尾的描述也间接反映了飞机发动机坠落后的状况——
“机尾被远远抛到了机头的右后方,……看来机上人员和机尾都是在机身炸开来一瞬间甩开来的,……机尾离机头大约六十米,……甩的那么远,可见飞机爆炸时的猛烈程度”。
机尾和机身炸开的事实,中方在现场看到了,“是从中间发动机进气口处炸断的”,而发动机就在机尾。苏联人拆走的正是位于中间的主发动机。孙在现场看到的三台发动机中的另外两台——“机尾的南北四十多米处,各有一台发动机”——虽然孙没有对其进一步描述,但可以推断没有描述就是完好的,否则不会遗漏。如果剩下的两台发动机完好,那么拆走的那台一定是被击中的。那些在机尾处裸露着的各式各样的电线和裸露的线芯,很可能就是中间发动机被拆走以后留下的,因为“黑匣子”虽在机尾,但不大会由“一大堆”电线相连。
从书里看得出其实蒙方很心虚,但中方似乎比对方更虚,蒙方对飞机失事的原因非常清楚,却始终坚持256飞机是“不明原因坠毁”,明显想逃避责任;双方都有理亏的地方,都怕。中方则怕得更多。“坠毁”一说的“坠”字就颇含深意——“坠”就不是降,可以说蒙方起码不否认256飞机在空中就出了问题,因此而“坠”,它非正常降落,甚至不是正常的迫降,“毁”则是结果,可惜中方根本没有明白这一暗示的弦外之音。
细节四:256飞机坠毁后的勘验
如果是迫降时飞机腹部摩擦起火引发油箱着火爆炸,应该首先在起火的部位炸开,为什么“是从中间发动机进气口处炸断的”呢?顾大寿的回忆使我们不妨更加大胆地设想——256飞机很可能发生了两次大火和不止一次的爆炸:第一次是机尾的发动机在空中被击中着火、后来爆炸,所以机尾离机身残骸较远;第二次可能是飞机迫降时腹部摩擦起火、机身爆炸,还有可能第一次的爆炸引发了机身着火、爆炸。总之由于坠地的火势更猛烈,很可能将第一次的爆炸和着火的痕迹毁掉了。256飞机的燃油未尽,哪怕附近没有机场,潘景寅一定不会忘记把油耗尽再迫降的。唯独主发动机被击中时,他没有其它选择,只有冒险迫降。
孙一先和小王以能否找到飞机在空中着火落下的燃烧物来判断飞机在降落前是否着了火,显然是缺乏经验的。试想飞机的发动机与机尾是一个整体,即使被击中着火,可能不会马上脱落,这样就不会有什么燃烧物落到地上。已知256飞机不是在坠机现场上空被击中的,所以即使有碎片落下,也会落在他处。显然不能将飞机被击中的空域与坠落地点混淆为一谈。
蒙方想对“坠机”赖账,实际上对中方采取了蒙混的态度,所以我方看到的所谓坠机现场,不过是经过苏蒙“伪装”过的现场罢了——什物被收集起来了,航行图被拿走了,鞋子被归拢了,枪支被集中了,箱子被搬走了……。
主发动机和黑匣子都被苏联人拆走了,中方不知道有黑匣子所以没有问及,蒙方就只告诉中方苏联拆走了发动机;在坠机现场我方注意到尸体都没有戴手表,经询问,蒙方才承认“在草地上捡了九块手表”。表面上看现场任由我方勘验,却连手表这种小事蒙方都不主动告知,何况其他?
刘沛丰和程洪珍登机时,每人都拎了两只鼓鼓的皮包,他们俩都是随身携带。程洪珍没上飞机,刘沛丰上了,尸体的皮带都尚未烧尽,皮包就一点不剩?林立果从毛家湾搬来的二十多只箱子,都装上飞机堆放在后舱,张和袁在北京帮林立果收拾箱子时,看见过整箱的美元和满箱子的名贵手表,有劳力士和欧米茄,现场却一只箱子也没有。蒙方承认捡的九块手表,也不给中方过目,反正与九具尸体的数目相符。张、袁当时都是战士,一人一只极为简单的旅行袋,服务员小魏也没带行李,看来那些散落的女鞋应该都是叶群的。
顾大寿称“在飞机的舱壁上发现了子弹的弹孔,这说明机舱内曾经发生了搏斗,还使用了武器。”孙一先对现场则这样描写:“子弹散乱的堆在一起,共有四十三发,统统是‘五九式’手枪的子弹,估计是蒙方在收拢枪支时从枪弹夹中退出来的”。顾大寿口气很肯定,却没说明具体位置,而孙是对现象的估计,令人不明白二者之间的逻辑关系。
现场的几把手枪也不奇怪。小张和小袁回忆:被机组人员请下了飞机,晚饭后程把她们安置在机场招待所的一间房间里休息,这时他从携带的皮包里拿出两把手枪递给她们,说现在形势紧张,有人要害林副主席,我们一定要保卫林副主席和林副部长。你们自己也要多加小心,给你们一人一把枪,必要的时候防身用。她们并未完全理解这话的意思,嘻嘻哈哈地把枪接过来,放在各自随身背的挎包里。这说明林立果等人携带的武器不止每人一件,所以枪的数目比人数多。
在现场蒙方告知许大使法医可以勘验了,许竟擅自认为“死因已十分明显,不必再折腾了”,予以谢绝,错过了非常重要的取证机会。否则,我们就能进一步了解死者最后的情况,起码知道他们的死亡原因:烧伤、外伤、亦或外伤烧伤兼而有之?呼吸道里面是否吸入了火场的烟灰?指甲缝里有没有搏斗的残留物?他们身上是否中弹?他们的年龄?各自分别是谁?……。
李德生当年在空军指挥所不断用电话将飞机的高空位置、方向报告周恩来,不可能不报情报。弹有弹道,炮有炮洞,256飞机恰好是“发动机空中起火”,偏偏现场就缺失主发动机和“黑匣子”,蒙方不断重复的“不明原因的故障,机翼擦地翻倒后着火”的结论,也随着照片带回国内,直至写入中央文件。“9.13事件”令世界哗然、举国震惊,空军上下哀鸿遍野;那里曾高调款待从越南叛逃的黄文欢,这里却“对我使馆人员对坟前默哀的照片看也不看,对死者的照片看时的姿态和表情像是欣赏和满意”;当年的结论没有参照情报加以考虑,坠机现场缺失主要证据,疑点不能一一获得解释,遗体被遗弃,勘验无异纸上谈兵……
细节五:256飞机机长潘景寅的选择
在256飞机的坠机事件中,最神秘难解的人物其实是机长潘景寅——
他指使给256飞机加上比北京飞山海关更多的油量;他同意胡萍的“故障”一说与胡统一口径;他满口答应吴法宪“不管什么人的命令都不能起飞”却未执行;他彻夜未眠忠诚地守候在山海关调度室电话旁;他坚定不移地执行林立果的命令;他聪明地只挑选三个机械师帮助自己强行起飞;他在空中用缓慢的航迹表明了他选择的航向;他犹如平日一般沉默始终没有打开飞机上的无线电通话系统;他决定带油迫降;他死时双手高举……
在吴法宪和林彪面前,潘景寅当然听林彪的,甚至就是在吴法宪和胡萍面前,他也选择没听吴的。从1970年的庐山会议后,空军就盛传吴法宪犯了路线错误,吴的威望与林立果“讲用报告”在空军的影响正好形成反差,随着“两个一切”的流传,林立果的话吴司令员都听,空军谁不听?
在这个事件中,隐隐有条“一航校”的轨迹显现,比如周宇驰、潘景寅、尚登峨都曾在一航校工作学习过,追寻过去,潘与周竟有更深的历史渊源:1949年四野九纵138师413团整个团的直属机关奉命调到哈尔滨组建空军一航校。笔者从一本被保存了近六十年的花名册里,看到了金培(即周宇驰)和潘景寅的名字,特抄录如下:
原队别 宣传股,原职别 宣传干事,姓名 金培,年龄22,文化程度初中毕业,出身学生、贫农,1946.10入伍,1946.2入党,准备做何工作 秘书,现在级别 付(副)连级,备考 营部当干事。
原队别 参谋处,原职别 见习侦查参谋,姓名 潘景银(寅),年龄 22,文化程度 四年,出身 学生、中(中农),1946.6入伍,1947.9入党,准备做何工作 原职,现在级别 排级,备考 侦*股学习。
后来周在一航校宣传科工作九年,潘景寅则在那里学了飞行。像所有浴血奋战过的人一样,他们彼此了解,有一定的感情。在和平年代里和原来的首长、战友保持着联系,保持着友谊。
解放战争时还是警卫员的潘景寅就曾在战场上救过自己的首长,后来积极要求去战斗第一线的他,如愿以偿地调到了侦察处。性格的寡言使他爱闷头抽烟。至今没有他参与林立果一系列阴谋活动的任何证据,包括看过所谓“林彪手令”的证据,但在山海关机场他表现得比那些看过手令的人都坚定,林立果从北戴河打来的电话,让他毫不犹豫地将吴法宪的命令抛在脑后,在叶群的喊叫下强行起飞。谁说潘景寅最后的选择不是理智的、勇敢的、革命的、军人的以及英雄主义的?即使最后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依然选择了履行机长的责任。
细节决定历史,历史需要真实。我们期待更多的历史事实披露出来,逐渐将256飞机的坠毁事件完整呈现。
—————————————————————————————————— 【史林一叶】
中国科学院文革初期的“应地所事件”
杜钧福
中国科学院在文革初期发生了以后很著名的“应地所事件”。应地所是应用地球物理研究所的简称,是原来的地球物理所在文革前夕分成三个所中的一个所,就是后来的空间物理所。其它两所是地球物理所、大气物理所,合称地球物理三所。事件为什么发生在“应地所”,这里做一些分析。 中国科学院在文革开始时大约管辖一百多个研究所。这些研究所的人员在文革中的表现似乎和这些研究所的专业方向有些关系。最先起来造反的研究所有两类。一类是思辨性强的基础学科,也就是做定量研究的所,例如数学所、天文台、物理所。另一类是尖端技术的研究所,如应地所、自动化所。它们之所以在造反运动中走在前面有多种原因。其一是这些所正处于发展时期,从1960年代初,每年有大批大学毕业生分配至这些所,每所都有数十到上百人。这些大学生里不乏出身好、政治表现好的先进分子。此外,在这些所里还有不少转业复员军人。转业复员军人在文革中常常趋于保守(编者注:在有些地方也有趋于激进的,如湖南的红旗军,广州的八一战斗兵团),但在中国科学院里,则视其地位,也有不少积极造反者,主要是专业政治工作者和工厂里的非行政工人。这种人员组成和一些传统老所,特别是地学、生物学方面的所,有很大差距。这里说的是北京,与外地有所不同,如贵阳的地球化学所,在文革造反中走在前头,有其本身和环境的原因。 另一方面,思辨科学本身对于思维方法以及政治立场是否有影响?这似乎也是肯定的。基础科学研究所必需的怀疑态度和批判精神可能引导从业者从理性角度同样追寻社会现象的因果关系,而不是盲目地听从上级或其他权威的说法。最近许良英先生有这方面的阐述,也谈到物理学和政治的关系。 在应地所,当时带头造反的就是上述类型的人。领头的是一位复员军人、所里政治部的宣传干事王锡鹏,还有一些研究室里的年青研究人员,大多是这几年毕业的大学生。在当时紧张的“阶级斗争”政治氛围下,这些家庭出身好或较好,没有任何“前科”的年青人自认为是追随伟大领袖干革命,他们处在一种亢奋、猜疑的精神状态,用怀疑眼光审视周围,察觉一切蛛丝马迹,企图发现和揭露任何可能的反党黑帮的政变阴谋。这就是林彪在5月份的政治局扩大会议上讲话所造成的氛围,可以说是风声鹤唳,虽然这一讲话当时还没有为大众所知,但其精神已逐渐透露出来。 当时在应地所,这些先进分子在所保卫科董科长身上还真的看出了问题。当时董科长的神经系统发生一些障碍,经常说些不合逻辑的话,而且这些话还常常与政治有关。这当然也是精神紧张造成的。但在一些革命群众看来,这绝不是偶然的胡话。他们怀疑,董作为保卫干部,肯定知道某些涉及政变阴谋活动的内情,或简直就是参加者,而他之所以神经不正常,正是因为他作为知情人或参与者而受到压力或胁迫所致。他们推断董的生命安全正受到威胁,可能会被杀人灭口,于是就把董“保护”起来。 这个问题的另一说法是,当时院里正在布置各所对人员作“政治排队”,院保卫部要求各所上报有问题人员,就是带头闹事者的名单,而董科长泄露了这件事。群众到院保卫部追问,院里否认此事,于是群众将董“保护”起来。也许两个因素都有。当时院内各所都在“造反”,但一般采取贴大字报的形式,王锡鹏他们的这种行为构成非法监禁,在院里是突出的。 按说董科长是个病人,怎么能将“人员政治排队”如此机密的任务交给他?要知道这个“黑名单”是6月初就开始布置的,那时董的病可能还没有很严重。 当时另一事件是所谓“麦收阴谋”。在那几年,每逢麦收,所里都派部分人员到郊区帮助农民干活。而在这一年,院党委要求全体人员都下去。而且,北京地区的冬小麦在6月上旬成熟,现在已到20日左右,麦子早已收割完毕,派那么多人去干什么呢?于是,王锡鹏等人怀疑这是院里的阴谋,企图用麦收对抗文化大革命。实际上,根据后来揭发,院党委确实想通过麦收使运动“冷一冷”。当时很多群众也怀疑此事,而应地所采取了实际行动。 这个应地所当时位于西苑,现在的中医医院附近。在6月19日那一天,王锡鹏等三十余人乘卡车到研究所集中的中关村,敲锣打鼓,宣传麦收是个大阴谋,号召大家抵制。据说很多人同意他们的说法,但知道他们的行动的在全院毕竟是少数。 他们还干了另一件事。6月20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革命的大字报是暴露一切牛鬼蛇神的照妖镜》后,他们在中关村贴了第一张大字报,要求开辟大字报园地。 他们的这些行动被汇报到院党委,被认为是不可容忍的反党活动。19日王锡鹏到中关村宣传后,院里连夜通知各所,说应地所有二百多右派上街闹事,要各所防范。当夜院党委扩大会议上,将王锡鹏等内定为反革命。 在这几天,整个文革形势发生剧烈变化。在6月20日,北京的几个地方,群众性运动达到新的高潮。而因北大六一八事件而发的《北京大学文化革命简报(第9号)》也于20日被刘少奇加按语后下发。在这两天,刘少奇、邓小平发表了一些谈话,“刘少奇认为牛鬼蛇神出动了”(李雪峰《回忆文化大革命初期的五十天路线错误》,《回首“文革”》,中共党史出版社2000版),决定发动原定的反击。23日,北京新市委书记李雪峰在市委工作会议上发表讲话,说:“各校反动势力、反动观点、反动活动出台了”,“在这个紧要关头,共产党员要站出来,否则纳吉要上台。”24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党的阳光照亮了文化大革命的道路》说:“一切牛鬼蛇神,最后都不能逃脱毛泽东思想的阳光,都不能逃脱党的阳光。在毛泽东思想和党的阳光照射下,在千百万觉悟群众的众目睽睽下,一切牛鬼蛇神想投机取巧,想颠倒是非,想浑水摸鱼,想制造思想混乱,是绝对办不到的。他们想蒙混过关,想逃脱失败的命运,更是绝对办不到的。” 中国科学院的反击是在这全国性反击的背景之下发生的。但是应地所事件对于刘、邓的决策是否有影响还不知道。如果有,这一影响也不大,因为在刘少奇看来,前一段运动不过是“引蛇出洞”,反击是迟早的事。应地所这样的事,不过是他的理论的再一次验证而已。 6月22日,聂荣臻和陈伯达先后来到中国科学院,目的之一是讨论根据周恩来总理指示起草的在文化大革命运动中保护自然科学家的政策性文件,也肯定讨论了应地所事件。据说,陈伯达曾对院党委书记、副院长张劲夫说:“你要把权夺回来,不然一切后果你要负责”。(吴明瑜、朱琴珊、薛攀皋、徐简、苏世生、黄凤宝《汪志华》,中国科学院网站) 6月23日,中国科学院领导向“国务院负责同志”李富春、聂荣臻两位副总理(当时周恩来正出国访问)汇报文化大革命的情况(聂力《山高水长:回忆父亲聂荣臻》,上海文艺出版社2006年版),两位副总理作出了指示。这指示的内容至今未见到,但肯定主要涉及应地所事件。没有领导的批示,张劲夫不可能采取大的行动,他是个谨慎之人。 这年的11月,造反派在院里搜出了关于李、聂两副总理指示的中央文件,但未公布。次日,李富春办公室回信,说这一中央文件是不真实的,要当毒草来批判。 是哪位领导决定了中国科学院的“反击”成了罗生门。两位副总理的指示扑朔迷离。也有少数人知道在反击前陈伯达来到中科院的事实,怀疑陈伯达也应对此事负责。文革后将一切责任推给陈伯达,说他出尔反尔,先是同意反击,后又指责院领导。我想陈伯达讲那样的话也许是事实,但主要的决策应是两位副总理代表中央作出的。 有了中央领导(两位副总理,也许还有陈伯达)的决策,中科院领导开始布置反击。他们找了应地所一位普通的行政干部吴某,授意他于23日晚在所里贴一张揭发王锡鹏等人的大字报。然后让《科学报》(现《科学时报》前身)于24日出版一期《号外》,除登载吴某的大字报外,还发了《应地所反革命复辟》的报道和一篇社论,号召全院职工反击这些反革命分子的反党活动。 所以,他们按照北京大学的脚本来导演这出戏,使从上而下的反击看来像从下到上的造反或二者的结合。吴某相当于聂元梓,《科学报》相当于《人民日报》。但是角色中还缺一个人,就是像陆平那样的当权派。王锡鹏根本不是官,够不上。他们就拉了一位中层干部、所办公室前负责人赵子善,将他和王锡鹏等捆绑在一起,算做反党集团。《号外》共点了六个人的名字。他们是赵子善、王锡鹏、章公亮、范天锡、田淑清、吴蓉璋。后四人是研究室里的研究人员。当时已揭发了赵子善的一些“问题”,但是他并没有参加王锡鹏等人的活动。 24日,王锡鹏等人在地球物理所门口被斗争,然后被监禁起来。这种非法监禁有一个具有时代特色的名称:行政看管。同时派工作组进驻应地所,接管各级党团组织的领导权。 25日,又在中关村召开声讨大会,声讨化学冶金所的反革命事件。这个所不属于上述思想活跃的所,其造反活动远不如应地所影响大,但是其领导人物李亚男家庭出身不好,有典型性,所以在全院范围内予以声讨。 27日左右,院里其它所的人员麦收回所,发现形势大变,大字报铺天盖地,已不再针对领导,而是反击前一阶段给领导提意见的普通群众了。周末不休息开会,发下《科学报》号外学习,讨论应地、化冶两所是不是反革命事件,麦收是不是大阴谋。在前一阶段给党委贴大字报的人全都遭到批判,大批群众被打为反党分子。此时期还执行了专线联系的秘密“西公”专案(参见本刊今年第13期《文革初期高度保密的“西公”专案》)。 6月28日(一说29日),陈伯达来到应地所,质问为什么抓人,要求将王锡鹏等放出,用辩论解决问题。他说:“他们的做法不对,你们也不对嘛!人家扣了你们一个人,你们就扣了人家六个人嘛!”(韩钟昆《裴丽生传》,北岳文艺出版社2000年版)7月1日,王锡鹏等被放出,但仍被批斗。他们通过不同途径进行了申诉。 7月初,周恩来外出访问回国,开始对中科院运动方向进行调整。7月8日,他指示成立调查小组,复查应地所问题,组长张劲夫,组员为国家科委韩光、国防科委刘伯罗、公安部余光宇、国防工办罗舜初。27日小组得出结论,仍维持原来定性。(中国科学院(京区)革命造反派联合夺权委员会斗争张劲夫反党集团筹备组《中国科学院两条道路斗争大事记 1956-1966》,1967)但此时实际上停止了对王锡鹏等和其它所的反革命分子的批判,并且抛出“老右”、院党委委员杜润生供批判。 7月底,回到北京的毛泽东责令撤回派往各单位的工作组,许多被工作组打成反革命的群众平反。在中国科学院这样未派工作组的单位也发生类似的转折。 7月30日,中央文革在人民大会堂召集科技界大会,主要是科学院、国家科委两系统,哲学社会科学部也有人去了。科学院的“反革命分子”王锡鹏、科委的“反革命分子”张本不但出席了会,还讲了话。据说王锡鹏是陈伯达找去的。最后江青、陶铸、康生、陈伯达讲话。江青讲得很简单,说是毛主席叫他们来的。陶铸说王锡鹏同志也可以讲话,王锡鹏没开除党籍,还可称同志,没我们支持他今天来不了,要保护少数。陈伯达讲得最长,也许因为他挂名中国科学院副院长。 这个大会是中国科学院运动的转折点,但中央首长在会上并没有为王锡鹏正式平反。他的平反又经历了很周折的过程。后来虽不认为是反革命但也不是什么左派。直到1966年11月份,他才在造反派队伍里当上头头,并进入1967年成立的中科院革命委员会。至于他在领导机构里有多大权力也不清楚。他并未显示出很强的能力,也没表现抓权,也没听说有什么劣迹。1970年陈伯达垮台,他被说成与陈有联系而被审查,从此离开领导岗位,又被打为五一六分子。文革后他在一个研究所里管行政方面的事务,据说管得还不坏。使他下台和打成五一六分子的罪名肯定是冤枉的,但他也未必适合中科院革命委员会这样的领导岗位。 现在回首看应地所事件,王锡鹏他们怀疑院党委涉及政变阴谋是毫无根据的。虽说怀疑是他们的权利,但拘禁行为显然是非法的,不能容许。院党委对他们采取措施是必要的,但在中央指示下,将事件定性为反革命夺权并在全院发起反击,打了大批反党分子,则是更大的错误。 —————————————————————————————————— 【史林一叶】
1967年中央文革的“二四”批示是谁批的?
陈益南
1967年2月5日凌晨开始,湖南省军区依据中央文革的“二四”批示,出动部队,荷枪实弹,同时在全省范围,将当时湖南最大的、号称有百万之众的造反派群众组织“湘江风雷”,予以镇压,将该组织支队长以上负责人一万多人逮捕入狱。同时被镇压的还有湖南另一个造反派组织“红旗军”,一个当时主要是由造反派中的复员军人组成的小型团体。 这个事件是中央文革直接下令摧毁一个大造反派组织的罕见案例。 当年由全军文革办公室传达的中央文革小组“二四”批示内容是: 湖南军区对“湘江风雷”、“红旗军”的反动头目,应该立即采取专政措施,分化瓦解其中被蒙蔽的群众。 这个意见并电告广州军区。 全军文革办 1967年2月4日7时
但事隔半年,中共中央在8月10日下发的《中共中央关于湖南问题的若干决定》中,推翻了中央文革的这个批示,为“湘江风雷”平了反,全部释放了所有因“湘江风雷”案而被捕的人员,并宣布“湘江风雷”是革命群众组织。 “湘江风雷”一案获平反后,虽然也有少数激进分子要追查是什么人作出的这个“二四”批示。但“湘江风雷”、长沙工联等湖南主要造反组织的头头们,对此尚还有些理智,他们明白,中央文革是属于“无产阶级司令部”的组成部分,是“自家人”,它下的批示,是不好随便去查,也是不敢查的,况且,“湘江风雷”一案已获平反,中央已正式发文件承认“二四”批示错了,那就不用管它是谁批的了。 因此,对“‘二四’批示究竟是什么人批的”,从那以后,数十年都没有人去细究,也没有资料公布过这件事。虽湖南的造反派中总有些人议论此事,做些猜测,但始终没有定论。笔者接触过湖南造反派头头中的大部分当事人,也从没听说有人能举出证据来肯定是什么人作的“二四”批示。 近日,笔者意外发现,在阎长贵、王广宇二人所著的《问史求信集》一书中,王广宇在《我所知道的陈伯达》一篇之《二四批示和它的后果》文中,解答了这个问题:是陈伯达做的批示。 王广宇文中说,1967年2月初,湖南省军区向全军文革小组写了报告,说湖南“湘江风雷”是一个大搞打砸抢、暴行累累的群众组织。全军文革小组则将这份报告又报到中央文革。中央文革办事组则将这个内容编进了他们每天都要编的《要事汇报》中,2月4日,陈伯达就是在这份《要事汇报》上,做了这个害得上万人刹那间进了监狱的批示。 王广宇当年是中央文革办事组组长,在中央准备为“湘江风雷”平反后,他还奉戚本禹之命,为办事组将湖南省军区的报告编入《要事汇报》一事写了检讨,故对此事印象较深。因此,他说的事,应该是很可靠的。 不过,王广宇文中说,湖南省军区的报告上,将“湘江风雷”说成“是一个暴行累累的保守组织”(该书P354),则显然是搞错了。因为,“湘江风雷”是造反派,而不是保守组织。 不知这是王广宇记忆有误,还是当年湖南省军区的报告就真是这样写的? 湖南省军区这个导致了“二四”批示的报告,在“湘江风雷”平反后,省军区尽管为此作了公开检讨认错,但却始终没有全文公布过这份报告。因而,至今笔者也不知省军区当时是如何给“湘江风雷”定的派别。只是,从当时镇压“湘江风雷”后,省军区的宣传品中,曾有过说“‘湘江风雷’以批判张平化(时为省委第一书记)为名,将张藏匿到其总部,进行保护”的宣传,指控“湘江风雷”明批暗保张平化。当然,这完全是省军区为向中央表示它在支左、即支持造反派(实际上它支持了保守派),而对“湘江风雷”欲加之罪的一种做法。 无疑,这并不符合历史真相。事实是,在湖南,对省委及张平化发动造反攻势最强的,就是“湘江风雷”。 中央文革小组当年的一位成员王力,在其《反思录》中,说到了一件事,似乎证明了,对“二四”批示表示了意见的,还不止陈伯达。 王力说:“在(1967年)七月十八日的会上,我向主席说:主席还记得吧,第一个把群众组织打成反革命的不是武汉的陈再道,而是中央文革,把江西的一个群众组织打成反革命。过去我曾向主席反映过,主席调过这个文件。主席说,回去后再把这个文件调给他看。这个文件是在军委八条之后,中央文革在一份快报上批示,对江西的一个大群众组织要‘采取专政措施’。三个人——陈伯达、康生、江青都签了自己大名。”(《王力反思录》下卷,香港北星出版社版第1025页) 王力在这儿说的“把江西的一个群众组织打成反革命”之事,显然是他记错了省份,不是江西,而是湖南。因为,从1967年1月28日下达《军委八条》,至3月21日武汉军区镇压武汉造反派组织“钢工总”这段时间内,甚至在整个文革期间,江西都没有发生过中央文革批示镇压那儿一大群众组织的事,相反,以万里浪、涂烈为首的造反派组织“大联筹”,当时正在轰轰烈烈地与省军区对抗。同时,从1月28日《军委八条》后至2月4日这一周之内,全国各地(除湖南外),也没有发生过中央文革直接批示镇压群众组织的情况。 可见,王力在这儿说的中央文革“第一个把群众组织打成反革命”之事,应是指针对湖南的“二四”批示。 这里,王力说到,签发这个批示的是三个人:除了陈伯达外,还有康生、江青。 只是,王力未提到中央文革另一些成员当时在这件事上是何种态度?这个批示在中央文革是如何产生、运作,尔后再传回全军文革小组的? 2009/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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